【流年】爱着你的苦难（小说）

【上部】

杨小米离开了深圳，昨天离开的。

昨天下班后，我在公司吃了晚饭，逗留了会，就开车回家了，我想像着种种可能，我要不要先打破僵局，和杨小米说话，或者杨小米先找我说话，只要话一说开，只要有一个人先张口和对方说话，这个结就打开了。前一天晚上我和杨小米吵架了，也不能算是吵架，是我朝杨小米发了脾气。整个事情的过程是这样的，前天晚上，两个人先后洗了澡，上了床。我想和杨小米做爱，但杨小米说累了不乐意，我正在兴头上，也承认自已性欲旺盛。我好话说尽劝说来一次，但杨小米就是不配合，而且情绪上消极怠慢。我实在找不到杨小米拒绝和我做爱的理由，在双方纠结了十多分钟后，我终于再也忍不住了，我把床上的小桌子和电脑顺手推倒，下了床，穿好衣服，对杨小米放了句狠话，我说，给老子滚，明天下班回来，我不想再看到你，听到没有？我当时火冒三丈，说完这句话之后。我再也没有理过杨小米。出门去朋友那里待了一晚上，早上起床，就直接去公司上班了。

我必须补充一下，杨小米来深圳才两天，两天前我去火车站接的她。

我开车离开公司刚上路，手机响了一下，是杨小米发来的信息，内容很简单，钥匙放在门口，其它钥匙放在床上。我没有回复，急匆匆往家赶，差点撞上路人，我跑着上楼到了门口，看到门口角落里花盆边上不显眼处放的一串钥匙，我打开门，又看到床上的一串钥匙，上面有外面大门的钥匙和车钥匙等，我看到床上杨小米的用品已经没有了，我立即转身跑到放东西的小房间，她的包都没有了，我又返回到屋子里，打开衣柜的所有门，里面她的衣服都没有了。我慌了，我不相信这是真的，她来这里才两天，对这个地方是完全陌生的，能去哪里呢？我立即想到打电话给杨小米，打了三四次没人接，我发信息问，你在哪里？我以为她只是想吓吓我，出去躲了起来。但我错了，她真的离开了，因为我的一句话。她回信息说她在车上。当我第五次打杨小米电话的时候，电话终于接通了，杨小米很平静，不愠不火，她告诉我，她在车上，她说，大家都需要冷静一下，她继续待在这里的话，冷静不下来。我说你走我不会阻拦，但总得等我回来了。她说，等我到六点半了，本来七点多的车，车早到了，她就上了车，给我发完信息她刚上的车，前前后后不过十多分钟时间，我劝杨小米下车搭车返回来，不可能走出太远的，杨小米说外面是荒地，没车，她不知她在哪里，我问她去哪里？她说广州。

无奈之下，我打了杨小米闺蜜的电话，之前认识，想让她帮着劝说杨小米，但得到了同样的答案，你们都需要冷静一段时间。我后面又尝试着打了杨小米两三次电话，劝说杨小米回来，但似乎她心意已决。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。我曾经对杨小米说过，两个人在一起，争吵是避免不了的。这一吵就走了，日子以后还怎么过呢？我在那天晚上和杨小米闹翻后第二天一整天没理过她，我在想问题的结症到底在哪里？从表面上说，我想和杨小米做爱合情合理，为什么她那么不愿意，而我为什么又非要坚持？她退一步或者我让一步，事情就过去了，大家还好好的在一起，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。性格上的要强，我强，她更是，针尖对麦芒，互不相让，两个人似乎为了这件事僵在这里了。没有想到，两个人坚持的爱情这么的脆弱和不堪一击。我心里确实后悔了，我大她近十岁，为什么不让着她一点呢？但我不知道杨小米会不会后悔，后悔没有让一步给我，冲动而一走了之呢？这些我都不可能知道。

最后一次电话给杨小米，我下了最后通碟，其实我清楚车走了还不到一个小时，只要她肯下车，搭车回来是可以的。但她就是不肯回头，我说，要么回来，要么过了今晚，我们就再也不要联系了。最后挂电话时我说话的声音已经哽咽，但我强忍住了。我又在屋子走了一圈，我依然是那么的留恋。我惊奇的发现了一些她没有带走的东西，比如晾晒在外面阳台上的洗脸毛巾，一件衣服，还有遗落在梳妆台边上的几包化妆品，床上枕头下的一支笔和一个本子，一本书。我翻看了那个本子，是杨小米的记事本，最后两页记着这个事情。我说过不会再有交集，即使我再难受，我也不能和她再次发生联系。在杨小米面前，我一次一次的让步，我的原则和底线早就没有了，但这次，我突然间不想再妥协了，尽管留恋，但我已太累。我收集了所有杨小米残留下来的东西，全部清理了出去，扔进了垃圾筒，我突然发现我有些恨杨小米，但哪有无缘无故的恨呢，终究还是因为爱过。我不想让自已陷入无止境的痛苦，所以必须这么做，不然我怎么做到忘记呢？看到那些物件，我肯定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杨小米来的。

我不知道杨小米是怎样离开的，我只能想像，她背着一个肩包，拉着一个拉杆箱，另一只手还拖着一个编织袋，那是怎样的场景啊，在这个她完全陌生的地方，在夜色里，她就这样淡出了我的世界，这对于我而言，绝对是一个讽刺。想到这样暗淡的场景，我就会疼的全身抽搐。我怎么可以让她这样决绝的，孤独的离开。我伤了她，对不起，真的对不起，我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，我只能说抱歉。这些该死的语言和文字在此时显得多么的苍白无力啊。在杨小米离开的那个夜晚，我双手抱着头蹲坐在床上，坐到了天亮。我不知道她现在哪里，好不好，一切只能想像。回想起以前在一起的一些片断：在上海南京路上逛街，云台路，浦建路，书店，展馆这些曾经我们一起走过的地方，就近的两天前，我才从火车站接的她，那是三个月后我们初次相见，多么让人兴奋的场景啊，然而现在，短短两天后，一切灰飞烟灭。我咬着牙，把痛苦压进肚子里，一晚上不停的反胃，咀嚼，呕吐……没有一个夜晚如此漫长。

我删除了和杨小米有关的所有联系，也许我们本不该开始。爱会让人失去理智，从一份传真开始我和杨小米的故事吧。

在年初三月份的时候，我所在的公司要参加在北京的一个行业展会，由我负责这个项目，其中主要包括展台搭建和酒店预订，由于我刚接手这项工作，不知道其中的利害。在离展会只有十多天的时候才想起预订酒店，就联系了之前联系过我们的一家酒店预订公司，那边有房的酒店都离得远，要么很贵，离展馆近的，价格优惠的都被订完了。我心里有些为此事着急，打电话时对方工作人员言语里有些挖苦的成份，言外之意是我让你先前提早就订下来，你不急，现在着急了。我一气之下就挂了电话，心想，北京大了去了，还能没住的地方，我就不相信了。主要是受不了这鸟气。这时，我发现了桌子上另外两个单子，是传真件，都是洒店预订公司发过来的，我按照上面其中一个联系人的电话打了过去，对方很客气，也就是因为她的态度好，我最后决定就订她这家的，这个联系人就是杨小米，杨小米在电话里特别的温柔，这是她给我最初的印象，很有礼貌，杨小米后来也说起过第一次和我联系时的情景，我也一直记得，我打电话给杨小米的时候，杨小米已经下班了，我出于客气赶紧说，不好意思，占用你休息时间了，杨小米也很客气的说，没事，没事，工作嘛，就得做好了。杨小米那天有点咳嗽，在挂电话时我也给杨小米留下了好印象，我说，你好像感冒了，注意身体。这是我与杨小米的初次对话。

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，我与杨小米保持着一些联系，但都是工作上的，比如我向她要酒店的地址，周边地图等，原以为她会在北京的，后来去北京的前几天才知道她们公司在上海，本来公司参展，按以前的惯例也会请订酒店的人员一起吃个饭，表示感谢。但她在上海，没办法，见不到了，当时只是觉得好奇，联系了这么久一直没看到过人。杨小米当时也开玩笑说，让我过去了请她吃饭，我说一定。北京展会上没见到她，我有一点小小的失落。但机会在后面，上海展会公司到时是一定会参加的，到时不就见到了。不过上海展是7月份，中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。

上海的酒店订的早点才好，我有了上次的经验，这次当然会提前订好。所以杨小米成了上海酒店预订的不二人选。这当中也有朋友介绍其它人的，但我觉得和杨小米比较熟一些。还是决定订杨小米所在公司的。后来阴错阳差的，发生一点小插曲，展台搭建也给了杨小米所在公司来做。这个相对比酒店预订就复杂多了，我也是遇到就要头疼一阵子。当时，我们公司是通过招标来做的，就是很多家公司提供设计图，报价，公司在一起开会讨论决定。杨小米所在公司的展台搭建本来不是她负责的，从根本上就不是她这个部门来做的。酒店给杨小米订好了以后，杨小米让我帮她个忙，说是她们公司有指标，要她找需要展台搭建的参展商，成不成功都没关系，只要让她们公司参与竟标就行了，她说的也是实在话，这对我来说，不算什么难事，我就按照她说的，和她们公司一个负责展台搭建这块的人，叫陈兰联系上了。在这个过程中，我和陈兰很聊得来，陈兰是个挺漂亮的女生，我们之间聊得比较多，这本来跟杨小米没多大关系，但后来因为陈兰为了设计图的事和我闹得不开心，后来听杨小米说，陈兰在她们公司说我坏话，说我这种客人很难缠，其实事情的起因是陈兰那边的设计师把图看反了，我说了多次，不改过来反而还说是对的，我一恼火，就说，简直笨的像猪，做不来不要做了，反正我们有很多家的，就不用你们家做了，省得浪费大家时间。陈兰当然很生气，为了单后来也忍了，我也觉得说重了道了歉。但后来还是闹得不欢而散。陈兰说我本来就不想给他们做，我说要凭实力。最后，我直接拉开架势说，我一定会给你们公司做这个单，但绝不是因为你，赌气之言，而言外之意似乎是为了杨小米了。陈兰后来再也没有跟我联系过，杨小米很自然的接了这个单。

在这个项目里，我和杨小米的接触就多了起来，前期的设计图反复修正，合同，到最后施工图，那可是一米一厘过手的，务必做到精准，万无一失，否则施工时出了问题，那可是十多万的资金在里面。因为杨小米之前不属于她所在公司的这个部门，所以完全不懂这些，公司安排她负责，主要还是考虑到跟我熟吧。在这个沟通过程中，杨小米被我经常骂的哑口无语，但她就是不生气，因此，我觉得她脾气特好，性格很温和。我不知道我这个判断为什么出了问题，杨小米后来也说过，她从来不发脾气，但在我面前，她有时就是忍不住要发脾气，她周边的朋友也都说她脾气特好。在去上海见到杨小米之前，我们电话打的很多。也看到过很多照片，她并不漂亮，在我眼里，她温柔，可爱，开朗，阳光，甚至大不列列，有点傻傻的。我当时对她并没有什么想法，因为她并没什么出众的地方，再说了我有女朋友，她叫宋佳，在一起已经好些年了，只是还没有领结婚证。

在我和杨小米电话聊天时，我们有时会聊一些比较私秘的话题，比如聊到她有没有男朋友的话题，她坚决的说没有，我玩笑着说，等我去上海了要去你住的地方睡觉，这样可以省掉我们订的酒店房间。这样似是而非的话语里面，充满了各种可能。我还记得我曾经对杨小米说过，我们要不试试，让我做你男朋友，我们开始吧，杨小米答应了。我对杨小米隐瞒了我的一切。在我和杨小米比较暧昧的这种联系下，我们几乎每周都通电话，聊的东西很多很多。当煲电话粥成为一种习惯，意味着持续的可能。

杨小米曾在网上帮我买过一件衣服，说是送给我了。可能是觉得我给了她单做，她有提成拿，又或者说我们处得好，她对我有好感。但后来我觉得她一个女孩子挣钱不容易，还是把钱打还给了她。在我和杨小米似是而非的关系发展中，7月份很快到了，我们公司一行人去了上海，提前到达了两天，一般是因为要督促搭建，那天下午，我和杨小米约好在展馆同见面，我老远的就看到了杨小米，很普通的一个女生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，看起来有点傻，有点可爱。那天杨小米穿得很休闲，上身浅粉的T衫，下身深红的短裙裤，一双球鞋，我看到她的时候，她和两个同事一起站着，在离杨小米十多米远的地方，杨小米也看到了我，我们相视一笑，算是打了招呼，我们在现场聊了会搭建的事情，调对了色彩等，等一些工作确认下来，就准备离开。四个人到展馆外要分开时，杨小米突然对我说，你不是要我带你去书店吗，其实我一直记得，只是在她两位同事面前不好意思开口。这是来之前和杨小米说好了的事情。杨小米提出来了，我当然很高兴也很乐意，顺着说，是啊，你带我去，我要买几本书的。她的同事知趣的离开了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。杨小米带着我乘着地铁到书店。我们从一楼转到三楼，在二楼的时间最长，出来时，买了本史铁生的《务虚笔记》。

从书店出来，时间也不早了，杨小米让我请她吃饭，转来转去后来去了必胜客，杨小米说她喜欢吃披萨饼。我对吃这些不怎么感兴趣，杨小米到是吃的挺开心的，吃完饭出来，华灯初上，我们在南京路上的人流里走着，我习惯性的靠近杨小米，把胳膊搭在了杨小米肩膀上，杨小米没有逃离的意思，后面我就牵上了杨小米的手。逛了一圈，就去了杨小米住的地方，出地铁后，走了好长一段路，本来可以坐公交的，但我们选择了走路，一路边走边聊的感觉挺好的。到了杨小米住的地方，之前只是听杨小米说过她住的地方小，没有亲眼看到。在进入那间小小的屋子后，我有些难过，说了句，看着让人心疼，也就是因为这句话，杨小米动容了，这是后来杨小米跟我说的，说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心疼之类的话。我一个人在十多年前出来那会，很无助，也很凄凉，可能是感同深受吧，我有点不敢想像一个女生，可以在上海这种大城市独立一个人这样生活着。杨小米才22岁，我大她8岁，一种天生的保护欲油然而生。那天晚上，我本来想赖在杨小米那里不走的，但杨小米执意要我走，我显得无所适从，毕竟初次见面，再说了我们已经在发展了。12点的时候，我们一起下了楼，在楼下的花园里，我拉着杨小米的手慢慢的走着，欲言又止地说，其实我有女朋友了。这也是作为对于她驱走我心理上的一种报复行为吧。杨小米一直送我到路口，一直沉默不语，但我一直拉着她的手，她的手很温和。杨小米看着我上了车，才往回走。杨小米居住的地方是个小区，楼下花园很美，此后，我经常和杨小米坐在花园里，吹着夏天清凉的晚风，谈情说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