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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流年】真希望发生点什么(小说)

时间:2022-04-30   浏览:14次

澡堂是可以让人们放松一下的地方,但蒙大立觉得吉东今天是不可能放松下来了,因为吉东从一进澡堂子开始就又不停地说吉西,蒙大立心想或者待会儿可以让吉东去找个按摩,让他好好放松一下。蒙大立朝那边看了看,蒙大立知道这地方总是有新鲜货色。蒙大立对吉东说待会儿不行你就好好儿放松放松,别再想吉西的事好不好?池子里的水可真够热的,蒙大立和吉东好一会儿才把身子慢慢慢慢泡到水里,汗马上就出来了,吉东把洗澡的毛巾叠了叠放在脑袋后边,这样一来可以把两条腿伸展,可以躺得再舒服点,蒙大立也这样躺好了。

吉东忽然又坐起来,又开始说吉西的事。

“你别烦,我必须说。”吉东说。

“你说吧,我听着,我又没睡。”蒙大立说。

“我快让吉西给折腾死了!”吉东说。

“别生气。”蒙大立说。

吉东问蒙大立见没见过那种体育老师常用的金属哨子,一吹很响,很远的地方都不可能听不到的那种哨子。

“比这个还亮。”吉东吹了一个口哨。

蒙大立看看旁边,那几个年轻人,都汗津津的,每一块肌肉都很亮。

吉东又吹了一个,下嘴唇收回去,上嘴唇突出去,上嘴唇差一点就把下嘴唇包住了,只有这样,才能吹出很亮的口哨。

“真是太嘹亮了。”吉东说。

蒙大立说澡堂是有共鸣的,可以把声音放大。

“咝……”吉东又来了一下。

蒙大立又看看那边,那几小伙子也在看这边,有一个小伙子对着蒙大立笑了一下,牙真白。

“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么提心吊胆。”吉东说。

蒙大立看着吉东,不明白吉东是什么意思?

“这么下去我也许会被吉西折腾死。”吉东说。

“慢慢就会好了。”蒙大立说。

“他让我一天到晚提心吊胆,你不知道吉西这个鸡爪子这几天总是把走廊门开着。”吉东说,“如果有坏人一下子闯进去怎么办?”

蒙大立睁开了眼睛,明白这种事情的严重性。

“你猜吉西怎么说,吉西说只是为了换换空气,这个鸡爪子!”

“他居然敢把门开着。”蒙大立说。

“是啊,这个蠢猪鸡爪子。”吉东说,“要是真来一个坏人怎么办?“

蒙大立忽然笑了起来,撩了一下水,又撩了一下。

吉东说你笑什么,“不可笑吧?问题是那边只有他一个人。”

蒙大立说谁说不可笑?要是来个坏人,一下子闯进去,到时候被吓坏的不是吉西也许是那个坏人!蒙大立这么一说吉东也跟着笑了起来,吉西的那只总是放在胸前的手实在是太像鸡爪子也太难看了。

“问题是吉西也没什么值钱东西。”蒙大立说,“所以你别担心。”

“那怎么能不担心,他一个人,要是我母亲还在就是另一说,他要是出了事,别人会怎么说,说他们的母亲刚刚去世吉西就完了。”吉东看着蒙大立,蒙大立的鼻子上都是汗,“问题是那套房子里就吉西一个人,我又不能和他住到一起去,我还有媳妇和孩子,他一个人在那边真要是出什么事也没人知道,他又坚决不打电话,尤其是晚上,他一个人。”吉东说那个电话其实没摔坏,又接上了。但鸡爪子吉西就是不打,问题是,再这么让人担心下去,好好的人也会给吉西折腾死。

“问题是我很担心他晚上出事,比如进个人什么的。”吉东看着蒙大立。

蒙大立看着吉东,想不出该怎么说。

“咝……”的一声,吉东又来了一下。

蒙大立说,“你这是第几次了?”

“你见过没见过那种哨子,金属的?”吉东说,“体育老师都用的那种哨子。”紧接着,吉东开始说吉西的事:“所以,我给他买了一个哨子。”

蒙大立来了精神,他坐了起来,想知道给吉西买哨子是怎么回事?

“你给吉西买了个哨子?”蒙大立说。

“就那种金属哨子。”吉东说。

“买哨子做什么?”蒙大立说。

“如果有什么事,吉西一吹我就知道了,既然他不肯打电话。”吉东说。

“这是个好主意。”蒙大立说。

“现在看来可不是什么好主意!糟透了!太糟透了!”吉东说。

这时候送茶的服务员来了,他手里拿着两杯茶,但吉东说他想喝啤酒,这个澡堂子居然可以让人们在洗澡的时候喝啤酒,那个服务员转身去取啤酒了,很快就把啤酒拿了过来。

“糟透了!”吉东说,“都是因为这个鸡爪子吉西,我耳朵里现在都是哨子的声音。”

“你没休息好。”蒙大立说。

吉东把眼睛闭住,“这不,又响开了。”

“是幻听吧?”蒙大立说。

“一闭上眼睛就来了。”吉东说。

“你还是没休息好。”蒙大立说。

“你听不听我说?”吉东接过了啤酒,大喝了一口,举了一下,对蒙大立说。

“问题是这次要不要录音?”蒙大立笑着说。

“你小心我把你那几张照片给你贴出去。”吉东说。

“说吧说吧,我听着。”蒙大立笑了,想起那几张照片了。

“糟透了!”吉东说,我这辈子怎么会遇到这么个鸡爪子吉西!而且还是我的亲兄弟,不熟悉的人都以为他早死了,他七八岁的时候,我们的父亲,要他练习走路,也就是从这个床走到那个床,这么说,你会明白了吧,我和吉西住的那间屋子不算大,东西墙下各放了一张单人床,床与床之间也就是不到三米的距离,那时候,他睡一张床,我睡一张床,吉西练习了很长时间,从这张床走到那张床,其实不是走,而是从这张床扑腾到那张床,然后再从那张床扑腾着回到这张床,那真是一件让人心烦的事,“卟嗵、卟嗵、卟嗵——卟嗵、卟嗵、卟嗵——”烦死人啦,但最后吉西还是放弃了,我们都明白吉西这辈子永远不会行走了,这不是练不练的事,是他根本就不可能会站起来走路,永远不可能。我们弟兄两个,我后来结了婚,家里就只剩下了他和母亲,我们的母亲,你也知道,前不久也离开了,那空荡荡的家里就剩下了吉西一个人。母亲临去世的时候,曾经对我说,“别扔下吉西不管。”母亲还说,“你们弟兄两个都是我的儿子,我知道你应该怎么对待吉西,让他活下去!”说这话时,母亲正躺在床上给吉西的一双鞋子上缝带子,因为吉西无论穿什么鞋子总是会掉,所以刚刚买来的鞋子也要缝两根带子。告诉你,多少年了,我母亲每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帮吉西把鞋子穿好,然后再把那两根带子打好结,直到现在,吉西还不会给鞋上的那两根带子打结,因为他根本就不学!现在他每天起来,穿好衣服就坐在那里,等着我过去给他打鞋带,我要不给他打鞋带,整整一天他都会坐在那里不动,这个造粪机器!

“你让他学啊。系鞋带可太简单了。”蒙大立说。

“臭吉西!”吉东说,“臭吉西说他什么都会了我就不会管他了。”

“所以他就不学?”蒙大立忍不住笑了一下。

“妈的,我真希望发生点什么。”吉东说。

“喝吧。”蒙大立说,举了一下。

“问题是,许多健健康康的好人都去了另一个世界。”吉东说。

“起得早,不见得身体好。”蒙大立说。

“许多有用的人也都去了另一个世界。”吉东又说。

蒙大立看着吉东,知道吉东是有点酒意了,吉东其实没多少酒量。吉东家的事蒙大立不可能不知道,因为他们是很亲密的朋友。蒙大立知道吉西现在住的那座房子紧靠着城墙,所以上午十点以后才能见到太阳。那是吉东为了吉西和母亲买的,那时候吉东还有办法,还掏得起这笔钱。那套房子在一层,有两间卧室,因为是一层,所以就不用爬楼梯。所以,吉西总是坐在阳台上就可以看到外面开的花,外面,他所能看到的,也只有那种不用去种就会到处生长的蜀葵,这种花会长得很高很高,花的颜色可真够多,白的,粉的,紫的,红的,花心发紫花瓣发白的那种最好看。吉西总是坐在那里看这种花,也只是看看花的上部,因为这种花特别能长,能长到一人高,所以他就能看到花了。除此,他看不到别的什么,其实他也不愿看到别的什么,他就是愿意也看不到,他会在心里数那些花,一朵,又开了一朵,又谢了一朵,又开了一朵,又谢了一朵。有时候还会看到麻雀,飞来飞去的麻雀,有时候就落在蜀葵上,一下一下啄那些花,他会在阳台里边发出“嘘……嘘……”的声音,他想把那些啄花的麻雀喊走,他的喊声会从“嘘……嘘……”变成大声的“去—!去—!”他还会动动那只总是放在胸前的手,那只手不动的时候真他妈像鸡爪子。但那些麻雀才不会理会他,麻雀根本就不会知道吉西的存在。吉西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,坐在那里等吉东过来送饭,母亲去世后的变化就是每天由吉东把饭送过来,吉东就住在前边的那栋楼。蒙大立还知道吉东最近刚刚找到了一份送快递的工作,所以吉东最近很忙,但吉西才不管吉东忙不忙呢,而且,吉西会动不动就生气,这最让吉东受不了,吉东认为应该动不动就生气的是自己而不是吉西,吉西根本就没有权利生气,像他那样的人有权利生气吗?但吉西确实是总在生气。那天吉西又不对劲了,原因是吉东带了一个人过来,吉东打算要给吉西安一部电话。

吉东对吉西说,“这样会方便些,有什么事打个电话我就会过来。”

那天吉西的嫂子也跟了过来。

“我不要!”

想不到吉西一下子就火了。

连那个安装电话的人都有些吃惊,不清楚坐在那里的这个怪物为什么发火。

“安个电话,有事打电话方便。”吉东又对吉西说。

“就这个号码,很好学。”嫂子也对吉西说。

吉西不再说话,那只手一动不动放在胸前,真他妈像鸡爪子。

“有了电话就太方便了。”吉东说。

吉西不说话,那只手仍放在胸前,鸡爪子。

“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一打电话我就会过来了。”吉东让自己别生气。

吉西还是不说话,吉东转过身,让自己别生气。

“他妈的!”吉东扬了一下手,“砰”的一声。

蒙大立还知道,隔天那个工人来了,给吉西那里安了电话,电话就放在床头那个小茶几上,吉西躺在床上伸手就能够着。蒙大立还知道,吉东的母亲去世后,吉东天天都要过到吉西这边两三趟,早晨过来是把窗子打开,中午过来是把饭送过来,而晚上过来是要把窗子再关上。这个小城,地处北方,到了春天常常会刮很大的黄风,现在人们习惯把这种黄风叫做“沙尘暴”。而这天的沙尘暴是突然而至,而且刮得很大,风从什么地方刮起?它要刮到什么地方去?根本就没人想知道,也没人关心,在刮沙尘暴的时候,人们最关心的应该就是把门窗关严。吉西坐在那里,听着刮风的声音,看着早上被吉东打开的窗子在风里一开一合一开一合,但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,那只手放在胸前也一动不动。他本可以扶着他从小就扶的凳子过去把窗子关一下,那凳子是他的助行器,如果没了那个四条腿的凳子,吉西就不可能行动,他本可以扶着凳子过去把窗子关上,这对他来说很容易,只要他动,就可以把东边那间屋和西边那间屋子的窗子关上,但他不动,坐在那里不动,沙尘暴很大,把黄土和沙粒从外边吹进来,这些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的沙尘落在桌上,落在床上,落在柜子上,落在屋子里的每个角落,仿佛这是一种艺术,它们落得是如此均匀而厚薄一至,屋子里的一切都在沙尘暴的作用下变了颜色,这包括吉西的头上和脸上,吉西在沙尘暴的作用下简直已经变成了一个土人。但吉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,他可以去关窗,但他不动,他可以去打一个电话,让吉东过来处理这一切,但他就是不打,他就那样坐着,一直坐着,直到吉东的出现。

进门的时候,吉东用手扑打自己的头发。然后吉东就愣在那里,然后就发起火来。刮了一天的沙尘暴已经让屋子里完全变了模样,吉东看着土人一样的吉西。

“你怎么不关窗子!死人还是活人!”吉东大声说。

“我怕把窗子关坏了。”吉西说。

“那你怎么不打个电话,让我过来关。”吉东说。

“我不会。”吉西说。

“还有不会打电话的?”吉东觉得自己已经给气懵了。

“你个废物,你个死人,你个造粪机器!”吉东气愤地说,吉东对蒙大立说过他们的父亲活着的时候就这么说吉西,吉东说“造粪机器”这个词放在吉西身上最恰当不过了,吉东就一连又说了几句,“造粪机器!造粪机器!造粪机器!你这个造粪机器!”吉东后来在不同场合把这件事对不少人说了,许多人都说吉西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?他可以关窗子却不关,让沙尘暴直接吹到屋子里来,他想什么?他可以打电话却不打,他想什么?为了这件事,吉东真得很伤心,他总是担心吉西那里会发生什么事?母亲不在了,现在吉西毕竟是一个人,结果是,过了不久,紧接着又发生了一件事,那就是楼上的那家人的卫生间那天水龙头坏了,水漫了出来,把下边吉西的房子给淹了,水先是从天花板渗出来,然后再慢慢流下来,一开始是天花板的四边。然后是天花板的接缝处。吉西坐在那里,一动不动,那只手在胸前也一动不动,那只手在一动不动的时候像是筋给抽住了,大拇指朝上,另外四个手指朝下,猛看像个耙子之类的什么东西,其实更像是鸡爪子。吉西就那么一动不动看着水从上边流下来,时不时“啊”一声,时不时的再“啊”一声,“啊”的时候身子还会跟着抖一下。直到这些水从屋子里流出去,一直流到了院子里,一直流到了门外那个绿色的邮筒那边。这件事简直要把吉东给气疯了。吉东大声问吉西为什么不打电话?打个电话就不会是这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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